红豆小姨妈

写过的故事皆是真心。
谢谢,抱歉,祝好❤️

愿为西南风【捌】

 捌〇

 

[ 千 ]

 

在我恢复意识到睁开眼之前,隐约感觉到有一股轻柔的力量在朝我靠近。或许是因

为我的感官还在逐渐复苏之中,眩晕还未消散,所以才在感觉到那股力量之时,太阳穴和心口一直在突突的跳。

 

当我睁开眼后,率先映入模糊视野的,是一双熟悉的眸子。

 

这双眸子里的水波好像来得和平时不大一样,同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一样,有一种轻如羽毛的温柔。

 

待我足够清醒的发现,与我只隔咫尺的这张脸是小凯之时,我讶异得屏住了呼吸——距离实在太近,近得下个瞬间就要与我相贴。我感受到他压抑而缓慢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,他的眼神中闪过慌乱,却是直直的看着我。

 

有东西在砰砰乱跳,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。

 

为何他会与我隔得如此之近?

 

是……来探我额心的温度?

 

内心的疑惑接踵而至,许是刚睁眼的故,我有点儿难以思考,就只知道这样与他四目相对。

 

直到热气从心口爬上了脸庞,握成拳掩在被褥下的掌心也冒出了汗,我才反弹般的紧闭上眼,头也往一边倒了过去,跟突然没了意识一般。

 

 

我似乎懂了一件事儿。

 

我。

易烊千玺。

 

不敢跟王俊凯对视。

 

 

“……”

 

于是我刚刚的行为可以理解为,装睡。

 

对,我没醒,我还在昏睡之中。

 

我并不知道他坐在我的床边,也并不知道他与我……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!

 

我有点儿欲哭无泪,从小与王源经常玩着玩着就靠得这般相近,不过就算王源亲我一口,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怪异和灼烧感。

 

而此时此刻,不过是把对象换成了小凯,那种感觉却完全不同了。

 

这是一种衍生而出在友情之上,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感觉。

 

或许就是诗人所言,迷雾层层,心似丝网,中有千节。

 

那些书中有印象的诗句我已经记不大清了,当下只有一种感觉——

 

王俊凯你还是快点儿离开吧!

 

我现在脑海里装的是团浆糊。

 

 

过了片刻,我感到他的气息离我渐渐远去,压抑感也不在了,我才反应过来是他坐正了身子。

 

就像卸下一包袱的重物,我顿时轻松了许多,呼吸声也匀称了下来。

 

他一直没有说话,开始在房间走动,似乎是在盥洗架子那块儿清理的样子,也没再坐回床头,好像并没有发现我是装睡,估计是以为我又晕过去了?

 

我心中窃喜,看来小时候玩游戏经常装死尸的经验还在,而且还被我运用得如鱼得水。

 

不过,虽说我装睡装得不错,但时间一久难免也会出岔子打喷嚏动睫毛,还是有些担心他会继续待在房内。等了老半天,终于,依据他的脚步声与光线忽明忽暗的情况来看,他应该是走到了门口。

 

可算是要走了!

 

我欣喜得下一刻钟就会跳起来,可过不了多久,我便发现那道挡在门口的影子停住了动作。

 

莫不是,叫他看出来了?

 

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真正盯着我,我紧紧的闭着眼睛,不禁在心里替自己抹了把汗。

 

您还杵在那干嘛啊,赶紧走吧!

 

心脏又开始上蹿下跳起来,饶是双目再闭得紧一些,那抹灼热也叫人难以忽视。

 

 

我听见站在门口的人浅笑的声音。

 

“千玺。”王俊凯突然叫着我的名字,我心中一慌,不敢乱动,而后便听见他声音中带着笑意,“你的风寒好像有些严重,待你醒来,还得叫吴伯来瞧瞧。”

 

“……”鼻子里有些痒,我忍。

 

接着,门被虚掩上了。只是王俊凯刚走至屋外的窗前,又再次停下了脚步。

 

“我方才听见你的心跳声。”他顿住了话语,似是抿唇浅笑了声,又接着道:“都快跳出来了。”

 

羞恼如洪袭来,原来他一直就看出来了!

 

憋了许久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,我索性破罐子破摔,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,拿起枕头就朝着站在窗外偷笑的人用力砸去——

 

“王俊凯!你就捉弄我吧!”

 

 

***        ***         ***

 

 

吴伯说得很对,我的身子骨很好,喝了两副药,风寒已经全好了。

 

小凯有时候会和我一同去学堂听讲,还会笑着与人交谈一些他感兴趣的事儿,我和王源通常就在一旁插插话,帮衬点气氛。王源本就是自来熟,讨人喜欢的热心肠性子,小凯和他也慢慢熟络了起来。我们打打闹闹的相处着,日子过得十分轻快。

 

这夜,我替婆婆去张婆婆家领了份子钱,回来的路上,看见夜空中飘着几盏孔明灯,在茫茫夜色里,忽明忽暗,愈飘愈远。

 

是我过得糊涂,未觉再有几日,便是十一月二十了。

 

我静心长舒一口气,向家中走去。

 

-

 

禾溪的冬天来得很快,十一月中已有了年关将至的寒意,雨水少了,气候愈发干燥起来,呼吸、说话都冒着白汽,寒风飕飕的往衣口里钻,时常会冻出一身疙瘩。

 

“千儿,来给你爹娘上上香。”婆婆站在堂中的灵牌前,唤道。

 

今日是十一月二十,在禾溪,这一日是死去亲人的另一个祭日。

 

“来了。”我走上前,点好香,鞠了几躬,心里默念了一些话,插在了香炉上。

 

其实我家一直很奇怪,爹娘的灵牌上刻的并非他们的名字,而只有‘吾父’‘吾母’,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姓名,婆婆也从不告诉我。幼时的我还会问她,但现在已经不会了。

 

姓名有何重要呢,只要知道那是我的爹娘,就够了。

尽管我从未见过他们。

 

吃了晚饭,小凯扶着婆婆回房歇息,我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包东西,站在院子里等着他。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小凯从屋内走了出来,指着我怀中抱着的东西,问道。

 

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对他扬扬下巴,“我们去河边吧。”

 

 

今夜无星,只有一弯浅月,如娥眉倒挂在墨空里。

河边很冷,也很安静,流水声似乎感受到了初冬的萧寂,也偃旗息鼓,缓慢流去。

 

我带着王俊凯来到河边一处见得着光的地方,把东西放在地上,蹲下身将里头的物品拿了出来,把上头的褶皱弄平。

 

“这是孔明灯。”我抬头对站在身旁,脸上写着不解的王俊凯说道。

 

他也蹲了下来,摸了摸我手中的灯纸,“我记得,自从皇城明令禁止放孔明灯之后就再没在皇城上空见过它了。”

 

“我做了两个。”我将另一只纸灯和笔一起拿了出来,递给了他,“你爹娘……给你爹娘写两句话吧,让它捎给他们。”

 

小凯听了我的话之后抿了抿唇,没有接过,只是看着我问:“你信这个?”

 

“为什么不信。”我回给他一个笑,将火折子拿了出来,“除了风筝,能替我们飞到天上的,只有它了不是吗?”

 

他愣了会儿,眼色沉了下来,低喃道,“天上……”

 

 

今日带他出来放灯,是我几日前就想好的。

 

我并非故意勾起他过往的痛苦回忆,只是,放不下过去的人,要如何做,才能开始崭新的生活呢?他这段时间的确比刚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,笑容也多了起来,但他一向很会掩藏真实情绪,我看得出来他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。

 

若他不能做到真正的正视和接受那段经历,午夜梦回,他依然会困在梦魇之中。

 

“你就当做是在骗自己好了,骗自己爹娘在天上看着你,盼着你能跟他们说会儿话。”我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,捡起方才递给他却没被他接过的纸灯,吹燃了火折子,对他说:“诶,帮我拿着另一头。”

 

小凯仍然没有接过,只是站在原地。

 

待我想催促他之时,便见他抬头接住纸灯的另一头,带着一个微微泛苦的笑,“我娘……跟你说过类似的话。”

 

“……”我一时语塞,将火折子伸进纸灯里点燃了蜡烛,想将他的话应付过去,“你看,我就说你娘在等你的。别磨蹭了,我帮你举着,快写吧。”

 

小凯对我笑着点了点头,举着笔放至透着烛光的纸灯上。

却久久没有下笔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
 

“想说的话太多,现在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。”他垂着眼眸,笑着说:“其实也就几个月之久,却总觉得他们已经离开我好多年了。”

 

我看着他,没有接话。

 

自我出生,父母早已双亡,但我的苦应是比不上他的,因为我未曾与爹娘有过共同回忆,而他的爹娘,可以说是他过往十五载的全部。

 

我没有感受过他的人生,也未经历过他的处境,这当口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。

 

“你这什么表情,怎么感觉比我还难过。”他突然对着我的脑壳儿顶敲了一下,我回过神来,见他正从亮着烛光的纸灯那头,将脑袋微微斜了出来,看着我咧嘴笑,“举好,我要写了。”

 

我点点头,将孔明灯举得牢牢的,往被他敲过的头顶瞄了眼。

 

这家伙,下手真是都不轻。

 

 

小凯沉思了一会儿,便提笔写了上去。

 

他的唇畔带翘,带着浅淡的笑意。隔着薄纸的烛光摇曳在他的脸庞上,低垂的眸子似是倒映着月光的潭水。光影交错在那样一双眸子里,让他原本锋锐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起来,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微光。

 

他的眼里,笑容里,带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忧与伤,却又新生了祝愿和期盼的美好。

兴许是那份崭新的光彩太过打动人,才令我不知不觉的看痴了。

 

王俊凯。

你是不是,在和过去说再见?

 

 

 

“好了。”他停下了笔,看着纸灯上刚写好的字,笑道。

 

我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,只是下意识的去回应他,“好……”

 

“想什么呢。”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就见他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冲着我笑,“你今晚好像一直在恍神。”

 

“啊?”我心里莫名又升起一阵心虚,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。我别开视线,支支吾吾道:“我、我——”

 

我不想承认刚才是因为在看他,才令自己失了神,可事实确实是如此。

 

 

“那个,我的灯还没放呢!”我撒不来谎,又不能承认,只能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,“数两下,我们一起松手。”

 

他倒是没有追究下去,稍稍颔首,“嗯。”

 

 

两声之后,孔明灯冉冉升起,摇摇晃晃的飞向了半空中,朝着流水的方向扶摇而上,成为苍茫夜空中的一枚明亮的光点。

 

离开的人两袖清风,只将思念的种子留给了土地上头活着的人。

而浇灌着思念的,是我们。

 

逝者如斯,早已是过了奈何桥。我始终相信,只要那些人在生前深爱着你,都只会有一个共同的愿望——希望你能在这红尘中活得乐观坚强。

 

 

“爹,娘。”小凯仰头看着他的孔明灯愈飘愈远,笑着轻声道:“我很好。”

 

 

-

 

河边的风大了些,我要给爹娘说的话不多,蹲在地上两三下就写完了。小凯照我之前帮他的样子,点燃了我的孔明灯,帮我举了起来。

 

他望着孔明灯的眼睛里有着期盼,我看着他半晌,将笔拾了起来,抬起手准备再添上几个字。

 

我还想写的这些话,是为了现在正站在我面前,与我隔着一盏纸灯的这个人。

 

 

“不知道会飞到何处。”我看着自己的纸灯也像小凯的那样渐飞渐远,心中不禁开始惆怅起来。

 

那头的人是否真的能听见我们的思念。

 

河水的另一端望不见尽头,而蜡烛总会燃尽,当它熄灭后,写在纸上的祝愿又会否真的实现?

 

 

“你写了什么?”小凯看着我问。

 

我望着自己的孔明灯逐渐变成一个亮色的小点,将手捂在嘴边,呵了口气,“不告诉你。”

 

“我可看见了。”他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,孔明灯明明已经远去,却好像将火种留在了他的眼睛里。

 

他沉沉的看着我的眼睛,笑道:“你写了我的名字。”

 

他的目光似生出了一根韧而无形的长线,绕进了我的眼里,缠着我心中的丝线,骤然扯紧。

 

我收回了视线,仓惶的扭过了头,“你偷看。”

 

“我胡乱猜的。”小凯歪歪头,语气里有些得意,“没想到还真是。”

 

“……”我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。

 

还好现在是晚上,我匆匆捡起地上的笔,收拾好地上的东西,立马逃离式的跑开了。

 

 

最近自己总是被王俊凯弄成这幅模样,老是动不动就想跑。

 

他一定是一只怪物,把原来行得正做得端的易烊千玺给吃掉了。

 

 

“你跑那么快做什么——”

 

身后传来他的呼喊,我暗恼了两声,加快了脚步。此刻我若是站住脚,我就跟他姓王。

 

“易烊千玺——!”

 

只是我不懂,为何在听到他喊我的名字之时,双脚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……我还是姓易!

 

“干嘛!”我回过头,恼怒的瞪着他喊道。

 

王俊凯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,到我面前站定。

 

我狐疑的看着他。

 

他瞧着我的眼睛,突然就给笑了出来,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,你挺可爱的。”

 

如果现在是白天,我的头顶一定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烟囱。

 

我很想躲开他的眼神,但也只能硬逼着自己直视回去,“用可爱来形容男人,你觉得合适?”

 

“合适不合适我不知道,但我并不觉得不妥。”小凯说着,倾身向我凑了过来,唇边扬起一抹坏笑,“你现在的模样,像极一只讨人亲吻的小花猫。”

 

心跳欲裂,我再是绷不住了,羞赧和恼意全变成了暴力,对着王俊凯的肩膀用力推了一把,吼了出来,“说人话行不行!”

 

他被我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也不恼,耸耸肩道,“这比喻不好?”

 

七上八下这词语指的大概就是我的心脏了,我握紧了拳头,忍无可忍的指着他破口大骂,“你现在满嘴油滑,跟刚来禾溪时比,简直变了一个人!”

 

小凯好笑的笑了笑,“你又怎知我原来是何模样。”

 

“……”蓦地被他问得哑口,我一下子呆住了。

 

我的确不知道他原来的样子,是和现在一样,还是和刚来禾溪那日一样。

 

爆炸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,我收回了手,撇开头,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反正不是现在这样。”

 

小凯了然的点了点头,走到我跟前,搭上我的肩膀,“嗯,我开玩笑的。”

 

我被他带着木木的朝前走,而后就又听他突然开口,“十一月二十八,是你的生辰吧。”

 

 “你怎么知道?”我怔住,他怎么会知道那日是我生辰?我并没有告知过他。

 

 “对啊,我怎么知道的。”他故意转了转眼珠,笑了出来,“你告诉我你写了什么,我就告诉你。”

 

“得,我也没那么好奇。”我白了他一眼,摆摆手,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鼻尖,被他一把握住。

 

他的眉心拧了起来,“你手怎么这么凉?”

 

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凉得快没有知觉,半天才感受到他手心过渡而来的阵阵暖意。心头又被撞了一下,我连忙将手抽了出来,随口答了句:“被你之前调笑我的话给气凉的。”

 

他轻声笑了笑,再次握上了我的手,攒得紧紧的,也随口道了声,“给你补偿。”

 

 

王俊凯的手掌干燥而温暖,那股温暖仿佛是可以流动的,透过掌心,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,遍布全身,暖透了心脏。

 

我试图将手抽出来,但也没有真的用力。尽管我弄不明白自己此刻心里在想什么,但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,我此刻的心情——

 

我偏着脑袋看向别处,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。

 

“有病。”

 

-

 

在每个人的记忆洪荒中,总会对某几件事印象尤为深刻。

 

只是我要记的事情太多,脑袋好像已经装不大下了。

 

 

我只记得,那是我与他一起放着孔明灯的第一个夜晚,也是最后一个夜晚。

 

烛光半昏,月色半明。飘过悠悠河水,在夜空中闪烁的,是我的期盼,与他的思念。

 

若我的岁月够长,我希望自己能永远记得在月色下与他并肩时,从他掌心传来的温热。

 

若我的岁月太短,我也恳求天灯能在空中再多停留些时日,好替我实现我虔诚而许的,唯一的愿望。

 

无论现世安稳与否,我只愿他余生顺遂,喜乐平安。

 


 

 

    -待续-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周末愉快 ♡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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